苹果供应商昆山“污染门”回访：凯达、鼎鑫尚未彻底“解毒”

每经记者 陈都 蒋佩芳 陶力昆山、上海摄影报道

2011年8月，一份由多家环保组织发布的调研报告将苹果多家供应商存在的污染、毒害等问题推上了风口浪尖。位于昆山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（原玉山镇）的凯达电子（昆山）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凯达电子）及昆山鼎鑫电子电子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鼎鑫电子）赫然在列。

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调查了解到，上述两家企业存在的污染问题包括噪音污染、排放废气、偷排污水等，不仅严重影响周边居民的生活，而且还被质疑造成周边的同心村居民患上癌症。

今年2月23日，记者再次赶赴昆山调查后发现，虽然经过整改，两家企业对周边环境的影响已经减轻，但其排放的废气仍然在影响着周边居民。而在与两家企业最为接近的同心村8组，政府已实施了多年的搬迁，由于在补偿方面存在争议，至今尚未完成。

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表示，截至目前，两家企业亦未通过相关的专门针对苹果供应商的污染整改审核。昆山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相关官员则表示，当地的环保部门已经加强监管，两家企业的整体搬迁已经在筹划当中。

污染已经改善但仍有影响/

在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此前的调查中，记者了解到，受凯达电子和鼎鑫电子污染最为严重的，是离两家公司较近的“万方水岸”小区和同心村8组。在此次回访中，这两处的多位居民向记者表示，曾经被媒体曝光的系列问题虽然已经有所改善，但并未得到彻底解决。

“前些年的时候经常会有一阵一阵的酸臭味，特别难闻。尤其是夏天的晚上特别严重，连窗户也不敢开。去年以来，闻到这种气味的次数明显减少了，但是偶尔还会有，尤其是在阴天或是下雨天的时候。”一位“万方水岸”小区的居民告诉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，为了控制企业排放废气，一些业主甚至商量出，只要任何业主闻到废气的味道，就立即向环保部门投诉的监督方案。

而与凯达电子仅一墙之隔的同心村8组村民则表示，来自凯达电子的噪声比以前小了不少，但是工厂的废气仍在排放。“企业开工的时候，每天都会看到工厂里随着‘哗’的一声放出的废气，当风向朝着我们这里的时候，就能闻到呛鼻的气味。”

在此前的报道中，有村民向记者称，鼎鑫电子的污水管道就在居民集聚区前的道路旁，在下大雨的时候，污水甚至能从地下面涌出来。在本次回访中，村民表示，自去年以来再也未曾见过污水上涌的情况。

但有村民称，在凯达电子和鼎鑫电子曾经排放过废水的河道汉浦塘和娄下浜里，还曾看到过有污水排入河中。“有时候废水是发红的，有时候是发绿的，有一次见到排出的污水还冒着热气。”据此，这位村民质疑，两家企业可能还仍然有向河道偷排废水的行为。

不过，村民的说法遭到了鼎鑫电子PCB事业部人资暨行政处部长韩应源的否认。“我们不可能有偷排废水的行为，我们是既不能做，也不敢做。”韩应源表示，企业的污水排放多年前就已经纳入污水管网，而且自去年以来，当地环保部门对公司的监督也越来越严，甚至每周都会来工厂检查三、四次。而对于废气排放的问题，他表示，公司亦非常重视，在2012年，企业已经投入上千万元进行废气排放的整改，并通过了当地环保部门的检测。

2月25日，记者还就村民反映的上述问题向凯达电子提出了采访要求，不过在工厂的门卫室，一位保安以公司领导全都不在为由，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。

“凯达电子已关闭相关的喷涂生产线，目前该企业已通过排放验收。”昆山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宣传科一位负责人向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介绍说，目前，凯达电子和鼎鑫电子两家企业的整体搬迁也已经提上日程。关于居民反映该地区企业偷排现象，昆山市及高新区环保部门对该地区始终严密监控，并未发现企业有偷排行为。

村民搬迁工作尚未完成/

此前，在自然之友、公众环境研究中心、达尔问等环保组织公布的报告中提交了一份昆山市玉山镇（现昆山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）同心村的癌症名单。名单显示，从2000年以来，在这个与凯达电子和鼎鑫电子毗邻的行政村里，共有20名村民患上癌症或因癌症死亡，包括8例肝癌类病症，7例胃癌及5例鼻癌、淋巴癌等，年龄从45岁到86岁不等。这一情况一度让外界将该村称为“癌症村”。

在该报告中，环保组织还重点提到了同心村8组，受到两家工厂排放的废水、废气以及污水困扰的村民，曾一度集体要求解决企业的污染问题。

2月24日，记者再次来到同心村8组，在采访中，记者了解到，当地政府部门多年前就开始推进的拆迁工作至今仍未完成。在该组的居民聚居区，记者粗略统计发现，在24户居民中，约有10户居民的宅院已经拆掉或正在拆除。其余的10多栋宅院中，依旧有大量当地居民或租客居住。

“在媒体曝光了村里的污染问题后，政府的确又多次找我们商议过拆迁的事情。”在2011年的报道中，记者曾经采访过的一位罹患胃癌的村民表示，经过协商，自己最终同意了拆迁。不过，由于拆迁房尚未交接，只能暂时继续住在村里。

但是在这些没有拆掉的房子里，也还有不少是没有签拆迁协议的。另一位村民告诉记者，根据当地相关政府部门的口头通知，同心村8组的居民根据各自宅院的面积，基本上都可以获得三套拆迁房的补偿，但是获得补偿的同时，各家各户都要付大概10万元~20万元的费用。“村里已经同意拆迁的，都是付得起这个钱的，像我一个月就1000多块钱的工资，怎么能拿得出这么多钱？”一位村民说。

在村民中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，由于同心村8组所处地块前后都是工厂，土地面积较小，难以用于房地产开发，因而拆迁补偿要低于其他地方。“现在住在村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，但是拆迁的补偿不合理我们肯定不会同意搬。”有村民说。

不过，上述昆山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宣传科负责人表示：“我们执行的肯定都是相同的标准。”他认为，拆迁之所以迟迟未能完成，主要还是因为有部分村民不愿意搬，或对拆迁补偿要求不满意。

“同心村8组已列入拆迁范围，总户数24户，目前已签约17户，剩余7户正在积极协商。”上述负责人说。他还强调，“癌症村”的说法并不准确。“同心村是一个有1000多户的行政村，有20多名癌症患者其实并不算异常。”

污染整改被指进度缓慢/

实际上，从2012年以来，在诸多环保组织以及媒体的推动下，苹果公司对于供应商污染问题的态度正在转变。

在今年1月29日，公众环境研究中心、自然之友等环保组织发布的一份名为《苹果：透明撬动治污》的报告称：“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纠结之后，苹果公司改变了之前的抵触和否认，开始与环保组织进行沟通，进而开始全面跟进NGO（非政府组织）对其供应链污染提出的质疑。”“自2012年4月开始尝试使用NGO监督下的第三方审核，推动其供应商整改环境违规问题。”

“审核是为了保证供应商对污染问题的整改效果，并设定了一定的标准由专业机构开展核查，环保组织则负责进行监督。”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表示，目前，已经有名幸电子（武汉）有限公司、揖斐电电子（北京）有限公司、健鼎（无锡）电子有限公司等供应商通过了相应的审核。

“昆山的两家苹果供应商凯达电子和鼎鑫电子，截至目前并未通过这一审核。”马军说，根据此前的外围调查，凯达电子的的污染状况确实有所改善，但是从没有通过审核的情况推断，应该也尚未完全解决一系列问题，而由于并未与鼎鑫电子取得联系，环保组织并不了解后者的整改状况。

“从2012年4月开始，苹果公司和一些NGO组织都来工厂考察过很多次，我们按照要求也进行了整改，只是苹果还没有发布相关报告。”2月25日，韩应源向记者解释说。但是对于整改的具体情况，他表示，公司目前还不便单方面透露任何信息。

“苹果公司目前的观点认为，要等供应商企业在将问题彻底解决后，才让环保组织进行审核。”马军说，实际上，可以在问题完全解决前，就让环保组织参与审核，以便双方及时进行沟通反馈，并让公众随时了解企业的改进情况。

不过，也有环保业内分析人士表示，苹果供应商污染问题整改进度缓慢，一个原因是其面临的资金投入压力。记者从公众环境研究中心出示的《名幸电子（武汉）有限公司审核情况说明与结论》的报告中看到，这一审核包括污水源、污水处理设施、污水排放系统、气体排放源、危险物的收集储存和处置等10余项。

“环保组织对苹果供应商提出的整改要求的确比较高。”马军说。

“要完成这么多项目的整改，对企业的资金投入来说，是一笔不小的负担，这也是苹果供应商‘解毒’缓慢的重要原因。”上述环保业内人士说。